第496章:新朝的交南 (第2/2页)
他对着跟随在身边的前任交南国主说,“离心离德,说的就是王莽这样的人吧。”
对方替上帝牵着骆驼,头上带着干旱地区常见的黑巾,一副秦时黔首的打扮,略微沉吟后回禀上帝:
“国家的利益,跟君主个人的确有些关系,却也不至于系于其一身。”
究其根本,
还是以国力为主。
难道武帝的时候,就没有因为打仗而强征过民夫和赋税吗?
难道交南在服侍大汉的时候,就没有受过一点委屈吗?
这些都是有过的。
汉使的作风在西域从来没有收敛过,顶多考虑到交南是诸夏的分支,对其留有几分礼节,然后带着交南一块霸凌其他小国邦主罢了。
“国家衰败了,权力丢失了,君主的政令就有被人违抗反对的风险,对其不好一面的关注,就会盖过另一面。”
如果王莽是个着实的“周公”,
如果王莽也能做到一年救乱、二年克殷、三年践奄这样的功绩,
那么他之后的“建侯卫、营成周、制礼乐”,绝对不会有诸侯反对。
规则是建立在绝对武力之上的。
周礼那样繁琐,
周朝又上承动不动就杀人活祭的殷商,其治下民风,初时必然是多有彪悍的。
谁会心平气和的接受一个连自己穿衣吃饭、起居住行都有所限制的制度呢?
都是因为周公用刀子架在诸侯的脖子上,才有了后世孔子感慨的“郁郁乎文哉,吾从周”嘛!
可惜,
王莽没有意识到这个道理,
或者说,
他即便意识到了,也没有办法回头了。
他已经在那条路上走了太久,没有能力、时间还有胆量,去回顾旧时的自己,承担沉没的风险了。
他只能同那辆从刘汉手中抢来的老旧马车融为一体,然后让它带着坠落悬崖。
“……其实这些东西,本该是汉室自身承担的。”
前任交南国主到底是治理过一方的人物,
在其死后,魂归中原鬼国,也见识了太多名人贤士,依靠他们增长了许多智慧。
因此他明白,
车辆脱轨失控,不能只怪罪在热衷于复古的王莽身上。
“可那是他自己选择的嘛!”
何博想起已经死下阴间很多年,但偶尔还会回忆那短暂青春热血的汉哀帝,便开口说道:
“击鼓传花的游戏,运气不好是这样的。”
说完,
上帝又邦邦的敲了两下咸鱼。
为他牵骆驼的前任交南国主便疑惑道,“为什么要来到西域做这种东西呢!”
而且除了这种硬到牙疼,能够储存许久的咸鱼之外,
上帝还特意伸出自己有形的大手,制作了许多馕饼。
他将大量的麦粉混合压缩进去,烤制出来的馕饼看上去不大一张,却极为坚实沉重。
扔到汤水里,让其吸饱了水分后,就会膨胀起来,变大好几倍。
考虑到曾经听说过的上帝事迹,国主觉得,对方可能在研究新的行军干粮。
而上帝也的确承认了这一点。
“有个晚辈快成年了,然后就要出远门为我做事情。”
“我自然要为他考虑一点,让他在路上也能有粮食填饱肚子。”
国主于是羡慕的说,“能够被上帝视为晚辈,那一定是个很出色的人。”
“而且您亲手做出来的馕饼,也必然是世间极致的美味!”
何博很高兴他的赞美,直接拿出一个饼递过去,“说得好,赏你吃!”
国主接过来,笑容逐渐淡了下去。
他感受着手里的沉重,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后面那句拍马屁的话。
旁边的骆驼好奇的伸头过来,趁着国主沉浸在后悔中时,张嘴一咬……
然后国主受赐的馕饼上就多了一个巨大的牙印,以及骆驼损失了两颗牙齿。
受伤严重的骆驼非常委屈,直接仰天长嚎起来。
何博却一点也不安慰它,只桀桀桀的笑了起来。
他甚至还说,“竟然还能有牙印留下?看来这馕饼还需要改进啊!”
国主小声的插嘴,“我觉得已经足够了……”
再硬下去,
难道是要拿去跟韩非子书里提到的,世间最锋利的矛比划比划吗?
而且他陪伴在上帝身边,见证了这饼制作的艰难,只觉得再想改进,是非常困难的。
但何博表示:
“这还不够!”
生灵在做坏事上,可是会爆发出无限的耐心、奇思妙想和努力的。
何况耶哥儿是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亲儿子,
无论如何,
那“五饼二鱼”的奇迹,自己一定要替他实现!
……
“阿嚏!”
西秦,
刚刚跟人论道完毕的耶哥儿忽然浑身一颤,打了个喷嚏。
道友关切的看着他,“是受寒了吗?”
如今已是秋天,
凉风渐起,昼夜的温差很大,一时不慎中招,也是有可能的。
但耶哥儿身体一向很好,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烦恼。
他只是说,“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。”
“是那祭祀在背后对你意图不轨?”
太平道是能够沟通鬼神的,
因此他们对这种“心血来潮”十分重视。
又联想到诸夏风俗中,突然打喷嚏具有“遭人惦记”的说法,道友便关心起了耶哥儿最近遇到的麻烦。
在回到秦国的南方后,
离家许多年的椰蓉带着自己没用的丈夫和天才的儿子返回了家乡,同年老的父母团聚。
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待在一起,诉说着对亲人的思念,却在不久后迎来了不速之客——
他们族中的祭祀找了过来,质问为什么他们家信奉异教,还说要对他们处以火刑。
椰蓉有些惊讶。
“为什么这样的家伙还活着?”
他是没有听说过太平道的名声吗?
她的父母解释道,“族群的传统,让这样的人总是层出不穷的。”
而且这些年来,当地的藩镇苦于军费,又不愿意背负“苛刻无耻”的骂名,在听说了他们这族的特色后,便特意从山沟沟里,将该族的遗老遗少们找了出来,任用他们做了税官。
这是要把对方当套用了。
等税收到七十年后,
百姓骂他们骂出血了,
掌控此地的军阀就要拿出自己雪亮的大刀,准备过个肥年了。
这样的套路,
对诸夏君子来说,实在是简单粗暴。
但凡书读的多一点,对自己的认知清楚一点,都会想办法跑路,避免自己真的变成了军阀用完就丢的圈套。
可惜,
他们这族的祭祀永远不明白诸夏的套路。
当然,
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此之前,
老秦人对他们一直施以“武攻火烤”,而少用“文火熬制”的手法烹饪,所以让其没有足够的经验。
总而言之,
这位替军阀增加税收、裁剪支出、开除麾下官吏的祭祀,在起势的两年里,迅速飘了起来。
他听说了椰蓉一家的事,便震怒于他们对族群的“背叛”,一直在寻找后者的麻烦。
等听说耶哥儿还有望成为太平道大贤良师后,这位祭祀便更加生气了。
他自己都还在给老秦人当圈套使唤呢,
你却装都不装了?
于是,
祭祀将所有的怒火,倾泻到了耶哥儿这边,很有将未来的大敌,扼杀于未成年状态中的想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