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糯米烧麦绿豆饮 (第2/2页)
戚萝眯眼笑,往舱里让了让:“孙管事,这漕船日子闷,出去做点小买卖,权当散心疏散疏散。”
孙齐勇盯着七罗,三角眼在窄小的眼缝里转了转,心里暗忖:“还‘疏散疏散’!分明是仗着几分厨艺,想在漕船讨巧赚钱!”
他深知七罗做的吃食精细,连押运官都夸赞,长此以往,自己在伙房的地位难保。
可面上依旧梗着脖子,酸溜溜瞥她一眼,没再出声。
戚萝瞧出他不痛快,也不多说。
拽着竹箱从他身边过去,径直走进屋子深处。
望着背影,孙齐勇越想越气,觉得这小娘子卖吃食,简直坏了漕船“规矩”。
他在伙房管饭,向来容不得别人分走油水。
先前那些摆小摊的,哪个没被他拿捏得死死的,主动交些好处银子?
偏这戚萝,做得一手好买卖,连押运官都护着。
自己明着为难不得,可暗地使绊子,总能行吧?
当下,他转身就往大管事李魁那儿去,脚步急促得像背后有火追。
到了值事的舱房,孙齐勇压着嗓门告状:“李管事,您瞅瞅,那小娘子在船上卖烧麦绿豆饮,把伙房的生意都抢了!传出去,咱漕船成什么了?您得禀了押运官,赶她出去!”
李魁正核对官粮清单,听这话,轻咳一声,抬眼瞥他:“你忘了?人家付了赁舱钱,又是个孤女,讨生活不容易。再者说……”
他顿了顿,“咱漕船也不是没默许过拉私活的,只要别闹出乱子,睁只眼闭只眼算了。”
“那赁舱钱,退给她便是!”孙齐勇梗着脖子嚷。
他管着漕船伙房,经手采买银钱流水大,压根瞧不上戚萝那点赁舱钱,一门心思要把人撵走,好让伙房独占营生。
“话不能这么讲。”大管事李魁搁下账册,苦口婆心劝,“传出去,说咱收了赁舱钱,半道又撵人,往后漕船在官面前的‘守信’名声,可就坏了!再说,她赁舱是要一路住到汴京,这节骨眼上赶人,传出去像什么话!”
孙齐勇被“名声”和“全程赁舱”戳得一僵,到底晓得漕船跑南北,官家给的“靠谱”名声金贵。
真因这点事闹得难看,上头怪罪,自己铁定吃不了兜着走,气焰顿时矮了三分。
李魁见他服软,又补一句:“往后让她少招摇些,别满船显摆手艺坏规矩,便罢了。”
“行!暂且如此!但要再……”
孙齐勇咬着牙,狠话卡在喉咙里,猛地想起昨日李魁吃腊肉饭的光景:李管事盯着油汪汪的腊肉饭,而后夹起块肥瘦相间的腊肉送进嘴,瞬间眼睛发亮。
边吧唧嘴边嘟囔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,小娘子会琢磨人心,倒比死板章程有趣”,末了还把碗底汤汁都拿馒头蘸净,活像几辈子没尝过荤腥
美食当前,啥“体面”都顾不上,真没骨气!
孙齐勇在旁听得牙痒,暗里呸道:瞧瞧!往日拿“漕船规矩”压人的李管事,如今为口热乎饭,把规矩当幌子扔了。
他越想越气,偏没辙。
戚萝的吃食太挠人,连押运官都念叨“漕船有这滋味,比京城酒楼还对胃口”。
原说赁舱卖卖就罢,照这势头,指不定哪天李魁一高兴,真让她把伙房挤了,堂而皇之在食堂开常摊,自己这管饭的差事,不全得黄?
可这些怨愤,孙齐勇半句不敢往外说。
毕竟李魁是漕船“大管事”,是众人得供着的“师父”,总得留颜面,只能在心里恨恨磨牙,盼戚萝手艺“失灵”,好让伙房夺回风光。
孙齐勇还在碎碎念:“你说这孤女戚萝,看着清清秀秀,咋能在漕船卖吃食营生?莫不是假正经,想攀附官爷们?”
若戚萝听见定要嗤笑。
莫说孤女讨活天经地义,就是汴京城里的高门闺秀,赶上灾年,也有抛头露面卖绣品的!
前朝还有公主落难,摆摊卖胭脂换米呢,这世道,活着比什么都要紧,哪来那么多“身份”架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