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(第2/2页)
心相劫火失控。
他迅速扯下粗布条缠住手指,用力勒紧。每一次使用字烬通幽窥探核心禁忌,代价便越逼近本源。记忆已不足以偿还,如今连身体也开始反噬。
桌面积水忽然震动。
昨日残留的茶水,在桌面自发流动,聚成半句诗:
“我堕佛前时”。
冰阳盯着那行湿痕,未动。
他知道这是劫火蔓延所致——心相之力不再受控,开始自行显化他人欲念,甚至可能映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念。
他将玉佩锁入锡盒,置于《觉梦录》残灰之上,低声念:“未完之文,暂封于夜。”
话音落,墨火灯骤暗。
湖面影像消失,屋内重归寂静。
但他知道,封锁只是暂缓。
翌日清晨,冰阳拆开哑叟送来的第五箱《觉梦录》残本。前四箱皆为空壳,唯有这一箱底部压着一片干枯花瓣,形似曼陀罗,却无香气。他以银镊夹起,置于光下细察,发现花蕊中嵌有一粒极小的晶体,透明如泪。
他取放大铜镜对准晶体,内部竟浮现出一行微型文字:
“你写下的每个字,都是她的记忆。”
冰阳放下铜镜,目光转向窗外。
镜湖平静如常,对岸石台空无一物。没有经卷,没有焚香,也没有壬觉的身影。
但她留下了玉佩。
留下了幻影。
留下了那句未说完的“你还记得”。
他重新研墨,动作缓慢。墨块在砚台中碾磨,发出沙沙声。这一次,他不再写问句。
提笔,落字:
“若我曾许诺,便该履约。”
纸页投入湖中,未燃,未飘,沉入水面刹那,整片湖水忽然泛起银光,仿佛万千文字在水下疾书。
湖心深处,浮现出一座虚影塔楼——三层结构,塔基宽阔,顶层收束如钟。
镇妖塔。
与哑叟在沙地上划出的形状完全一致。
冰阳盯着那座倒影,忽然意识到一件事:这些天所有线索,血藤、枯叶、玉佩、幻象,都不是为了让他去寻找真相。
是为了让他回到那里。
回到塔下。
回到三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前。
回到他亲手烧掉《觉梦录》的那个雨夜之前。
甚至,回到更早的时候——当他第一次拿起笔,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。
他抬起左手,解开布条。伤口仍在渗火,赤金液体顺着指缝滴落,在地面烧出点点焦斑。
他没有包扎。
而是将手指按在纸上,任心相劫火流入墨线。
笔尖微颤,写下第五个字:
“我。”
墨迹未燃,却在纸上缓缓扩散,像血渗透宣纸。
湖面倒影随之变化。那青年再次出现,这次不再是静止画面。他缓缓转头,看向冰阳。
眼神熟悉。
那是他自己。
可当他开口,声音却来自别处。
“你说要写完它。”
冰阳抬头。
对岸石台上,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人。
月白僧袍,赤足无铃,手持木鱼。
壬觉静静望着他,唇未动,声已至:
“现在,你还敢写下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