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、等在夜色里的道歉 (第1/2页)
傍晚的霞光斜斜铺在楼道里,暖融融的光像化了的蜂蜜,把并肩走在前头的两道身影叠得密不透风,马小跳攥着半袋刚挑的红苹果,纸袋被指节捏出几道褶皱,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——那是心头沉甸甸的愧疚在作祟。马小跳的脚步比往日沉了些,每一步踩在楼道的水泥地上,都带着迟来的郑重,眉头微蹙着,眼底藏着挥之不去的沉重,唯有触碰夏林果的指尖,还留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。
夏林果穿着浅粉色连衣裙,手里捧着一束裹着素色丝带的小雏菊,脸颊被霞光染得泛着自然的粉晕,另一只手轻轻挽着马小跳的胳膊,肩头时不时蹭到他的肩膀,软乎乎的声音像浸了蜜:“别老皱着眉呀,就是跟王老师道个歉,小时候的糊涂事,哪值得记这么久。”
她说着抬眼望他,长睫毛轻轻颤动,眼底的笑意藏不住,两人对视的瞬间,马小跳才勉强扯出一丝浅笑,那抹笑意里藏着挥之不去的沉重,牵手的手指轻轻晃了晃,像是在给自己打气,也像是在安抚身边的人,那是多年相伴才攒下的无需言说的默契。路曼曼挎着小书包跟在旁边,板着脸却没像小时候那样挑眉反驳两人的亲近,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,马小跳脑袋耷拉着,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白球鞋尖,双手背在身后绞来绞去,耳朵尖红得快要烧起来。
走两步就忍不住踢一下脚边的小石子,“哒哒”的声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,像敲在马小跳沉甸甸的心上,让那份沉重又添了几分焦灼。夏林果指尖轻轻捏了捏马小跳的手心——那是两人之间的小暗号,意思是“我陪着你,别怕”。
“毛超!你能不能快点!”马小跳回头拽了他一把,力度轻得没半点责怪,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压抑的急切,另一只手没松开夏林果,还下意识地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,指尖攥得更紧了些,夏林果也停下脚步,嘴角弯着温柔的弧度,声音软得像羽毛拂过心尖:“毛超,别忐忑啦,我们诚心跟老师说清楚,小时候不懂事才犯的错,老师肯定会原谅我们的。”
这话反倒让毛超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,更坐立难安。他讷讷低下头,视线死死黏在鞋尖的污渍上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,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。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那个燥热的午后——阳光透过音乐教室的玻璃窗,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趁王老师转身去办公室拿乐谱,他猫着腰溜到钢琴前,口袋里揣着从操场沙坑捡来的小石子,一颗、两颗,小心翼翼地往琴键缝隙里塞,棱角分明的石子硌得指尖发紧,他却偷偷咧嘴笑,还回头冲门口探头探脑的马小跳挤眉弄眼,眼底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。可马小跳当时皱着眉头,抿着嘴小声提醒他:“别太过分了,王老师知道会生气的。”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却被他当成了耳旁风。
“都怪我小时候太皮……太不懂事了!”毛超对着鞋尖小声嘟囔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,尾音都有些飘。他的双手藏在身后,十根手指死死绞在一起,指节被攥得发白,连手腕都绷出了细细的青筋。愧疚像潮水似的从脚底涌上来,裹着胸腔,闷得他喘不过气,紧接着,更深的恐慌又缠了上来,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越收越紧。
“这么多年了,王老师要是还记着这事……会不会再也不教马小乐弹钢琴了啊!”他猛地抬起头,眼底满是焦灼,嘴唇抿得通红,连带着鼻尖都泛了点热意。马小乐那孩子多喜欢钢琴啊,自从上次听说王老师要教他学钢琴,小脸上满是亮晶晶的期待。他自己也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,要是因为自己当年的一时贪玩,让王老师寒了心,断了马小乐的学琴路,那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?他越想越慌,后背悄悄沁出了冷汗,黏在衣服上凉飕飕的。
这话像一根针,精准刺中了马小跳心头最沉的那块石头。他牵着夏林果的手猛地收紧,指腹摩挲的动作顿住,掌心的薄汗瞬间变得冰凉。眉头蹙得更紧了,眼底的沉重翻涌成清晰的不安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,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。
王老师向来对他格外偏爱,课后总留他在音乐教室额外教他练指法,指尖耐心纠正他的手型;还把压箱底的珍藏曲谱借给他抄,纸页上满是老师密密麻麻的批注;甚至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“小跳有灵气,好好练能弹出模样”。可马小跳那时候偏不愿意练钢琴,总觉得黑白琴键枯燥又束缚,屁股刚沾到琴凳就坐不住,满脑子都是出去疯跑、和伙伴们打闹的念头。偏偏毛超看透了他的心思,撺掇着出了塞石子的馊主意——既能捣乱逃掉烦人的钢琴课,又能痛痛快快出去玩。
那天他明明皱着眉低声提醒“别闹太过分”,却终究没狠下心上前拦住——心底藏着不愿练琴、想趁机溜出去玩的私心,也抹不开少年人的情面,竟眼睁睁看着那架被老师视若珍宝的钢琴遭了殃。后来老师指尖被石子划伤,渗着细密的血珠,上课弹琴时琴音磕磕绊绊、怪调百出,当看到老师望着钢琴时那惋惜又无奈的眼神,像针扎在他心上,心里堵得发慌。这份愧疚一压就是这么多年,越沉淀越沉重,如今再想起当年自己的顽劣、私心,还有对老师一片苦心的辜负,更是沉甸甸地坠着他的心头,喘不过气。
“万一……万一老师真的不原谅我怎么办?”马小跳下意识地小声呢喃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,低头看向夏林果时,眼底满是惶惑,“他当初那么用心教我,我却没护住他的钢琴,还陪着毛超闯了祸……他要是因为我生气,再也不愿意教马小乐了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,只觉得胸口发闷。指尖无意识地攥着夏林果的手,指节泛白,连带着夏林果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。他想起小时候趴在钢琴上练琴的模样,想起王老师拍着他的肩膀纠正指法的温度,那些温暖的片段此刻都成了刺,扎得他满心愧疚。
夏林果察觉到他的慌乱,连忙踮了踮脚,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,声音比刚才更软了:“别瞎想呀,马小跳。你那时候也拦过了,不是故意的。我们今天诚心诚意来道歉,王老师那么好,肯定能感受到的,不会不教马小乐弹琴的。”她说着,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,一遍遍地用指尖摩挲他的手背,试图抚平他的不安。
可马小跳心里依旧没底,眉头始终舒不开。他抬头望向楼道尽头王老师家的方向,门牌号模糊在霞光里,却像一座压在心头的小山。他怕推开门看到老师失望的眼神,怕听到“我不教你了”这句话,连同当年老师的期许,都被那场迟来的道歉彻底击碎。脚步停在原地,竟有些不敢往前迈,牵着夏林果的手,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支撑。路曼曼看了眼迟迟不动的马小跳,又瞥了眼快哭出来的毛超,叹了口气:“想再多也没用,进去说清楚就好。王老师不是那种记仇的人,何况你们当年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马小跳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重新抬起脚步。只是每一步都比刚才更沉,眼底的不安和愧疚交织在一起,沉甸甸地压着他,连带着身旁的空气,都染上了几分焦灼的意味。他暗自祈祷:王老师,求你别怪我,求你还愿意教马小乐弹琴……
走到王老师家门口,马小跳的脚步又顿住了,手心的汗把苹果袋浸得发潮,指尖捏着袋口进的褶皱,连指腹都泛着湿冷的白。夏林果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,眼底盛着满当当的鼓励,他才深吸一口气,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三下——“咚咚咚”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,却迟迟没等来门内的回应。
毛超本来就耷拉着的脑袋垂得更低了,声音带着点哭腔:“王老师……是不是不在家啊?还是故意不想见我们?”
路曼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鼻尖下意识地嗅了嗅,空气中只飘着淡淡的、类似旧书本的沉静气息,没半点人声。她往前挪了两步,指尖先轻轻搭在冰凉的金属门把手上,触感微凉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锈迹。
她试探着往下拧了拧,门把没锁,顺畅地转了半圈。接着,她用掌心轻轻往外推,木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极轻的响动,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。门只推开了一条窄缝,够她瞥见屋里的一角——靠窗的书桌铺着素色桌布,阳光斜斜洒在上面,落着层薄薄的浮尘,墙角的绿植叶片舒展,却没半点晃动的迹象。
屋里静得可怕,连钟表滴答的走动声都听不到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远处的鸟鸣,更衬得室内一片沉寂。路曼曼又侧耳听了片刻,确认没有翻书声、脚步声,甚至连呼吸的轻响都无,才缓缓收回手,轻声自语:“看来王老师不在家里。”
马小跳往前站了半步,自然地抬手按住毛超还想往前探的胳膊,掌心带着稳稳的力道,另一只手悄悄牵住了身侧夏林果的手——她的指尖微凉,被他温热的掌心裹住时,轻轻蜷缩了一下,眼神里的关切也多了几分依赖。旁边的路曼曼依旧蹙着眉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,安静地站在一旁,没打断两人之间的默契。
“你们先回去吧!”马小跳的声音清亮又笃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妥,拇指轻轻摩挲着夏林果的手背,“我来等王老师回来。”
路曼曼立刻摇摇头:“不行,多个人多份照应,我跟你一起等。”她抬头看了眼天色,夕阳已经沉到楼角,楼道里渐渐暗了下来,“再说你俩在这儿,我一个人回去也不放心。”
夏林果往马小跳身边靠了靠,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,声音温柔却坚定:“我也留下。王老师教过我舞蹈,她性子温和,说不定只是临时出门了。我陪着你,等她回来好好说,总能说清楚的。”说完,她又转向毛超,语气里满是理解,没有半分责备:“毛超你也别太自责,小时候谁没犯过糊涂,王老师不会怪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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