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饯行 (第1/2页)
学校食堂二楼的小厅,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洒进来,落在铺着格子桌布的长桌上,给简单的布置镀上了一层暖金色。
大家凑钱买的塑料向日葵花插在玻璃瓶里,和桌上冒着热气的家常菜相映,不奢华,却透着一股子人心齐的温软。
最惹眼的是正中央那盘沙枣糕,糕体边缘带着手工揉捏的不规则纹路,深褐色的表面嵌着几粒没碾碎的沙枣肉——这是大家照着拾穗儿说的法子,网上购买了戈壁沙枣干,泡软、去核、捣烂,和着面粉蒸出来的,甜香里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涩,像极了拾穗儿常说的戈壁风,粗粝里藏着温柔。
拾穗儿指尖碰了碰温热的糕体,捏起一小块放进嘴里。
甜意先漫上来,接着是沙枣特有的绵密,最后那点涩味慢悠悠地浮在舌尖,瞬间就把她拉回了戈壁滩的黄昏。
小时候奶奶总在灶台前蒸沙枣糕,柴火噼啪响,蒸笼冒的白气裹着香,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把糕切成小块,塞给蹲在灶边的她:“丫头,吃了长力气,以后要走出戈壁,也要记得回来。”
如今奶奶老了,可这味道还在,像一根线,一头拴着故乡,一头拴着眼前这群人,让她眼眶猛地一热,赶紧低下头,假装去擦桌角的污渍。
她原本只和同寝室几个姐妹说好了聚聚,却没想到这场叫“饯行”的送别,会来这么多人。
食堂的门被推开时,她抬头看见张教授的身影,手里抱着个厚厚的纸箱子,脚步不快,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。
“拾穗儿同学,没迟到吧?”
张教授笑着走近,把箱子放在桌上,拍了拍封面——是那套她在专业课上提过一次的《中国西部开发文献丛编》,当时图书馆只有复印本,她翻得边角都卷了。
“知道你要回去搞建设,光有热情不够,得懂这片土地的过去,才能踏稳未来的路。”
老人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摩挲,眼神里是长辈对晚辈的期许,“别觉得这些书沉,等你在戈壁遇到难处了,翻一翻,就知道前人走过多少路,你就不是一个人在闯。”
拾穗儿双手去接箱子,指腹触到书页的厚度,突然觉得鼻子发酸。
张教授是她专业课的启蒙老师,当年她怯生生地拿着“戈壁助学计划”的草稿找他请教,以为会被当成学生的异想天开,可老教授却认真看了一下午,还给她列了满满一页参考文献。
后来“助学计划”遇到资金困难,也是张教授主动联系校友捐款,从来没说过一句要她回报的话。
“谢谢您,张教授,”
她声音有点发紧,“我一定好好看,不辜负您的心意。”
“傻孩子,说什么辜负,”
张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,目光落在那盘沙枣糕上,拿起一块尝了尝,眼睛亮了,“嗯,是这个味道!当年我去戈壁考察,老乡家的沙枣糕就是这个涩甜味,你奶奶的手艺,没丢。”
一句话戳中了拾穗儿的心事,眼泪差点掉下来,她赶紧别过脸,却看见图书馆的李阿姨正站在不远处,手里攥着个蓝布包,笑眯眯地看着她。
李阿姨是看着拾穗儿在图书馆长大的。大一时拾穗儿勤工俭学,在图书馆整理书籍,李阿姨总把最轻松的活分给她,还悄悄在她常坐的座位上留好需要的参考书,有时候是一沓复印的论文,有时候是标注好重点的专业书。
有一次拾穗儿为了赶助学计划的报告,在图书馆待到闭馆,李阿姨没催她,反而泡了杯热奶茶放在她桌上:“丫头,别熬坏了身子,你要做的事,是积德的事,慢慢来,阿姨陪着你。”
此刻李阿姨走过来,把蓝布包塞到她手里,包沉甸甸的,打开一看,是个厚厚的硬壳笔记本,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,还有贴得整整齐齐的便签。
“这是我这半年整理的书单,从小学到高中的都有,每个年级该读什么书,怎么引导孩子读,我都写在后面了,”
李阿姨拉着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暖得人心颤,“你要在戈壁建图书角,这些或许能用得上。以后缺书了,不用客气,给阿姨打个电话,阿姨帮你找,实在没有的,咱们就发动读者捐,总有办法的。”
拾穗儿翻着笔记本,每一页的字迹都工工整整,连便签的边角都剪得圆润,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。
她想起自己无数次在图书馆收到的“匿名”帮助,想起李阿姨总说“丫头,别累着”,突然就哽咽了:“李阿姨,您怎么这么好……”
“傻丫头,是你好,”
李阿姨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,声音也有点哑,“你一个小姑娘,想着家乡的那些孩子,不容易。阿姨没什么本事,只能帮你做点这些小事。到了那边,照顾好自己,要是受了委屈,就给阿姨写个信,阿姨听你说。”
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,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温情。
这时,宿舍的三个姐妹吵吵嚷嚷地进来了,苏晓走在最前面,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行李袋,杨桐桐跟在后面,怀里抱着个毛绒骆驼,陈静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个玻璃罐,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。
“拾穗儿!我们来晚了!”
苏晓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放,叉着腰喘气,“今天我们要不醉不休!”
她嘴上说着,手却已经拉过拾穗儿的手,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茧——那是常年写报告、整理资料磨出来的,“以后去了戈壁,别老坐着写东西,记得活动活动,不然腰该疼了。”
杨桐桐把毛绒骆驼塞到拾穗儿怀里,骆驼的肚子里鼓鼓的,拉开拉链一看,里面全是暖宝宝和冻疮膏。
“我查了,戈壁冬天特别冷,你又爱冻手,这些你带着,每天出门贴一片,别省着,”她红着眼圈,声音有点哽咽,“还有这个骆驼,你想我们了,就抱着它,就当我们在你身边陪着你。”
陈静把玻璃罐递过来,里面的糖果都是拾穗儿爱吃的水果糖,每一颗都用彩色糖纸包着。
“这是我攒的糖,你带去给戈壁的小朋友们,他们肯定喜欢,”
她轻轻抱了抱拾穗儿,“以后我们每天都会给你发消息,你要是忙,晚回没关系,但一定要回,不然我们会担心的。还有,要是缺什么,千万别客气,我们给你寄过去,不管多远,我们都给你寄。”
三个姑娘围着她,你一言我一语,说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,却句句戳心。
拾穗儿想起大一刚入学,她因为自卑不敢说话,是苏晓拉着她参加社团;想起她为了助学计划熬夜,杨桐桐帮她带了一个月的早饭;想起她心情不好时,陈静陪她在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,什么都不说,只是陪着她。
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,像一颗颗珍珠,串起了她在大学最温暖的时光。
“谢谢你们,”
她抱着毛绒骆驼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,“有你们这样的姐妹,我真的很幸运。”
“哭什么呀,又不是再也不见了,”
苏晓擦了擦自己的眼泪,强装笑脸,“以后寒暑假我们就去戈壁看你,给你带好吃的,给孩子们上课,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!”
这时,陈阳走了过来,手里拿着个环保袋,里面鼓鼓囊囊的。
他是班长,也是拾穗儿心里最特别的人。从大一开始,他就默默支持她的助学计划,帮她组织募捐活动,帮她协调班级事务,甚至在她被人质疑“作秀”时,站出来替她说话。
拾穗儿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,只是她心里装着戈壁的孩子,不敢回应这份感情,只能假装不懂。
“拾穗儿,这是班里同学捐的东西,文具、体育用品,还有大家写的祝福卡片,”
说完却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了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车票,递到拾穗儿面前。
车票是“京城—戈壁”的,日期就定在毕业典礼后的晚上,边角还带着体温,显然是贴身放了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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