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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寒墟录》

《寒墟录》 (第2/2页)

“账本给我,我替你告御状。”
  
  晓茹摇头:“三年前,临县陈秀才也这样说。三日后,他被发现溺毙河中,手中还攥着状纸的残片。”
  
  “我不是陈秀才。”吴仁睁开眼,眸中锐光乍现,“我父亲当年,就因漕银案被贬。他至死都在查此案。”
  
  晓茹怔住。
  
  “家父名讳,吴悯农。”
  
  布老虎从晓茹手中滑落。她颤抖着,从颈间取出一枚玉佩——与吴仁那枚一模一样,只是刻着“知白”二字。
  
  “这是...父亲临终前,让我交给一位故人之子的信物。他说,若到绝境,可寻吴悯农之后...”晓茹泪如雨下,“可吴伯伯他...”
  
  “他已不在。但我在。”吴仁接过玉佩,两枚玉佩严丝合缝,合成完整圆形,中间显出四个小字:守仁知白。
  
  六
  
  三更过半,纸灯铺密室。
  
  吴仁、马怒、晓茹围坐。桌上摊开账本、地契、拓片,以及两枚玉佩。
  
  “州府亏空高达十万两,挪用漕银填补只是冰山一角。”吴仁指着账本上的暗语符号,“这些标记,是军中才用的密文。涉案的不仅是文官,还有武将。”
  
  马怒脸色一变:“三年前,镇守临县的正是王振武将军。他去年调任边防,带走三万精兵。”
  
  “若王将军也涉案...”晓茹不敢往下想。
  
  “未必是涉案,可能是被利用。”吴仁用炭笔在纸上勾画关系,“州府亏空,挪用漕银,被苏主簿发现。为灭口,陷害苏家。同时低价侵吞民田,将田产抵押给钱庄套现,填补亏空漏洞。而西岭田产下的证据,可能牵连更高层...”
  
  马怒忽然道:“等等。既然他们如此忌惮证据,为何不直接挖出销毁?”
  
  吴仁与晓茹同时抬头。
  
  “除非...他们不知道证据具体在何处!”晓茹激动道,“父亲只告诉我埋在界碑下,但西岭有十二处界碑!”
  
  “所以赵不违要在整片田地建粮仓,实则是封锁所有可能埋藏点。”吴仁思路渐清,“而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找到证据。”
  
  “如何找?粮仓日夜有护院把守,不下二十人。”马怒摇头。
  
  晓茹却从怀中取出一张丝绢,上面绣着奇怪的图案:一圈古卦象,中间是田字形,四角标注着“子、午、卯、酉”。
  
  “这是父亲留下的。他说,若我不解,可寻人解‘四正之位,归藏所在’。”
  
  吴仁凝视丝绢,脑海中闪过无数典籍。忽然,他抓起一本《易经》,快速翻动。
  
  “归藏...不是藏匿之意,而是《归藏易》!这是失传的古易!”吴仁手指在图案上游走,“子午卯酉,对应正北、正南、正东、正西。而田字中心,是四正交汇处...”
  
  他扑向地图,手指落在西岭地形图上一点:“这里!老槐、溪石、古坟、官道的中心点,不是任何一块界碑,而是这片田地的正中央!”
  
  “可那里现在是...”马怒看向地图标注,“赵家粮仓的正厅?”
  
  三人沉默。最危险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证据竟埋在粮仓地下!
  
  七
  
  七日后的子夜,无月。
  
  西岭赵家粮仓,灯笼高挂,护院来回巡视。粮仓后的水渠,悄无声息地漂来三个黑影。
  
  吴仁、马怒、晓茹口衔芦管,潜于水中。马怒用匕首撬开水渠铁栅,三人鱼贯而入。
  
  粮仓地下是排水暗道,仅容一人躬身前行。按地图,他们需穿过百丈暗道,到达粮仓正下方的地窖。
  
  暗道阴冷潮湿,弥漫着霉味。晓茹打头阵,手执夜明珠照亮。忽地,她停下脚步。
  
  前方岔路。地图上只标了一条直道。
  
  “左边有新鲜脚印。”马怒压低声音。
  
  吴仁蹲下细看。脚印杂乱,不止一人,且方向是朝外。他心头一凛:“有人刚从这里离开,或者...进入。”
  
  话音未落,身后传来铁栅关闭的巨响。
  
  “中计!”马怒拔刀转身,但暗道狭窄,施展不开。
  
  前方岔路口,火把亮起。赵不违摇着扇子,笑吟吟现身,身后跟着十余名持刀壮汉。
  
  “恭候多时了,吴先生。”
  
  吴仁将晓茹护在身后:“你早知道地图?”
  
  “苏主簿的丝绢,我三年前就见过副本。”赵不违叹息,“只是我一直解不开谜题。直到你们出现,我才想到,或许需要苏家血脉才能解开。于是放出账本消息,引你们上钩。”
  
  晓茹浑身颤抖:“你...你杀了我父亲...”
  
  “令尊不识时务。”赵不违收起笑容,“好了,交出丝绢,说出解法。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。”
  
  马怒突然暴起,短刀掷出,正中赵不违左肩。几乎同时,他撞入敌群,夺过一把长刀,横斩三人。
  
  “走!”他怒吼。
  
  吴仁拉住晓茹,冲向右侧岔路。身后是兵器交击与惨叫声。
  
  暗道曲折向上,竟通向一间密室。室中央,一只铁箱半埋土中,箱上八卦锁已然锈蚀。
  
  “是它!”晓茹扑上去,颤抖着掏出丝绢,对照箱上刻纹。
  
  “四正之位,归藏所在...”她喃喃着,转动八卦锁。子、午、卯、酉...锁芯发出咔哒轻响。
  
  箱盖弹开。
  
  没有金银,只有厚厚一沓信函,以及一本更厚的账册。晓茹抓起最上一封信,只看了一眼,就瘫坐在地。
  
  “不可能...这不可能...”
  
  吴仁接过信,落款处那个名字,让他如坠冰窟。
  
  八
  
  粮仓外,马怒浑身浴血,刀已卷刃。他周围倒了八人,但还有更多护院涌来。
  
  赵不违捂着肩膀,脸色铁青:“放箭!生死不论!”
  
  箭雨落下。马怒舞刀格挡,仍中数箭。他背靠墙壁,喘息着,眼前开始模糊。
  
  这时,粮仓内传来一声巨响。
  
  是火铳的声音。
  
  所有人愣住。赵不违脸色大变:“谁在里面用火器?!”
  
  粮仓大门缓缓打开。吴仁扶着晓茹走出,手中高举一块金色令牌。
  
  “钦差令牌在此!见此令如见圣上!跪!”
  
  护院们面面相觑,但见那令牌在火光下金光灿灿,不似作假,陆续跪倒。
  
  赵不违厉喝:“假的!钦差怎会在此!”
  
  “本官微服查案,已三年矣。”吴仁声音陡变,从文弱书生变为威严官腔,“赵不违,你勾结州府,侵吞民田,挪用漕银,证据确凿。还不伏法?”
  
  “你...你究竟是谁?!”
  
  “都察院左佥都御史,吴仁。”吴仁一字一句,“奉密旨,查东南亏空及漕银案。三年前苏主簿之死,本官已查清,是你与州府同知合谋陷害。今日,人赃并获。”
  
  赵不违踉跄后退,忽然狂笑:“就算你是钦差又如何?这西岭已被我的人包围!你走不出这里!”
  
  他吹响哨子。粮仓四周,火把如林亮起,足有上百人。
  
  但火把的光芒下,还映出了另一种颜色——官兵的赤色号衣。
  
  马蹄声如雷,一队骑兵冲破夜色,为首者高喊:“奉兵部令,捉拿叛贼!降者不杀!”
  
  赵不违瘫坐在地。
  
  马怒拄刀站起,望向吴仁,苦笑:“吴兄...不,吴大人,瞒得我好苦。”
  
  吴仁扶住他:“马兄,非我刻意相瞒。此案牵涉太广,知者越少越好。你助我良多,请受一拜。”
  
  “别...”马怒摆手,咳出血沫,“我只问一句,晓茹姑娘...真是苏主簿之女?”
  
  晓茹含泪点头。
  
  “那便好...那便好...”马怒仰天倒下,被兵士扶住。
  
  九
  
  一月后,州府衙门外贴出告示。
  
  赵不违斩立决,家产充公。州府同知革职下狱,牵连官员十七人。漕银案翻案,苏主簿追封,晓茹领回遗骸安葬。
  
  西岭百亩水田归还张家,张老汉伤愈,晓茹认作义父,奉养天年。
  
  结案那日,吴仁来到言归虚白生纸灯铺。铺子已打扫干净,但柱上箭痕犹在。
  
  他卷起案宗,系上红绸——这是十年来,他系上的第一根红绸。
  
  马怒推门进来,伤已大好,手中提着两坛酒。
  
  “要走了?”
  
  “嗯。钦差使命已完成,该回京复命了。”吴仁斟满两碗酒,“马兄日后有何打算?”
  
  “开我的跌打馆,喝我的烧刀子。”马怒一饮而尽,抹嘴道,“只盼这世道,少些冤案,多些你这样的官。”
  
  吴仁苦笑:“我算什么好官。父亲冤死时,我无力回天;苏主簿蒙冤时,我远在京城。此番若非你与晓茹,此案难破。”
  
  “但终究破了,不是吗?”马怒拍拍他肩,“乾坤之朗明,公道秉真理。这话,我信了。”
  
  二人对饮无言。窗外华月满窗纸,冷气袭襟裾,但心中块垒已消。
  
  晓茹来时,带着食盒。三人围坐,如寻常百姓。她已恢复本名苏晓柔,但眉眼间少了愁苦,多了明朗。
  
  “吴大哥回京后,还会做钦差吗?”
  
  “或许会,或许不会。”吴仁望向北方,“但无论身在何处,心向公道便是。”
  
  食罢,晓柔取出一物,正是那两枚合而为一的玉佩。
  
  “父亲遗物,该物归原主。”
  
  吴仁却将玉佩推回:“家父与令尊,当年各执一半,是约定子女姻亲之信物。”
  
  晓柔怔住,脸颊飞红。
  
  马怒哈哈大笑:“甚好!甚好!吴大人若不嫌弃,老马愿做媒人!”
  
  吴仁正色道:“吴某官身,前途未卜,恐误了苏姑娘...”
  
  “我不怕。”晓柔抬眸,目光清澈如泉,“父亲说过,守仁知白,意思是守住仁心,便知清白人间。吴大哥做到了,我也想看看那样的人间。”
  
  吴仁凝视她良久,终于接过半枚玉佩。
  
  “待我回京复命,辞去官职。那时,若姑娘不弃...”
  
  “我等你。”
  
  十
  
  三年后,西岭。
  
  百亩水田稻浪翻滚,农人穿梭其间。田埂上,一男一女并肩而行,手中各牵一孩童。
  
  “爹爹,爹爹,界碑在哪里?”男孩仰头问。
  
  吴仁指着田中央一座凉亭:“那里。不过现在不重要了。”
  
  “为什么?”
  
  “因为公道已在人心,不在土中。”
  
  晓柔微笑,望向凉亭。亭中,马怒正与张老汉对弈,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。
  
  远处,官道上尘土飞扬。一骑快马驰来,驿兵高喊:“八百里急报!王振武将军大破北寇,凯旋归朝!圣上下旨,清查军饷,整顿吏治!”
  
  吴仁与晓柔相视一笑。
  
  清风徐来,稻香扑鼻。曾经的寒墟,如今炊烟袅袅,鸡犬相闻。
  
  悬命以毫铢的时代或许还未结束,但至少在这片土地上,春耕一粟新,秋获万千子的愿景,已不再是奢望。
  
  吴仁握紧妻子的手,望向无垠田野。
  
  乾坤之朗明,终将照遍每一个角落。
  
  而他们,便是这朗朗乾坤中的,一点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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